我们要与现实近身肉搏

文 ｜《中国企业家》记者 孔月昕

编辑 ｜马吉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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头图摄影 ｜邓攀

龙宇评价自己是“一个无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”。

作为BAI资本创始及管理合伙人，免不了去国外出差，过去三年里，她也经历了几次隔离。在隔离期间，龙宇会将酒店的水龙头擦得没有水渍，将地毯打扫得没有一丝头发，辟谷断食，没有社交的打扰，她用大把的时间来阅读、学习。

乐观也是她在工作中奉行的准则，“虽然悲观者永远正确，但只有乐观者才有达成目标的可能”。

在经历过去几年复杂的经济局面后，龙宇并没有变得更悲观或者更乐观。 她的判断是，原来大力出奇迹的时代已经过去了，新时代需要更多的“手工艺匠人”。 她希望在此时重建一套长期可持续的发展模式，给来中国的LP提供更多GP选择。“江山代有才人出，是需要新一代投资人起来的时候了。”

过去，她把自己定义为“钱庄经理”，现在她觉得“钱庄经理”可以与时俱进地做一点时髦的表达——社会资源的再分配者。

龙宇对BAI资本定下了一个充满浪漫主义的目标和使命：希望“好人有好报”。 他们希望投钱给更好的、有普惠社会价值理念的聪明人，让好公司战胜商业道德上有瑕疵、商业模式上不可持续的坏公司。如果社会资源向好的企业倾斜越多，科技、资本、整个社会也就会逐渐向善。这会带给参与者极大的满足和幸福感，“但我觉得目前这种参与感还不够强”。

五年前接受《中国企业家》采访时，龙宇称自己“没有爽过，没有嗨到过，职业生涯的嗨点还没有来临”。至今，这个嗨点依然没有来临。

新的开始

2020年，很多人的工作节奏按下了暂停键，龙宇也是其中的一员。

期间，龙宇和团队进行了一些复盘和思考，一个过去没时间考虑的大胆想法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。 龙宇判断，当时是BAI走上创业道路的绝佳时机。 在此之前，贝塔斯曼集团是BAI的唯一LP，龙宇认为到了对外募资的时候了。

“疫情是一个分水岭，整个世界都在发生变化，每个情形需要更因地制宜地应对，中国企业更是来到一个新的发展阶段。”龙宇说。她认为，拥有独立自主话语权能优化团队的回报和表现，而且也能让决策更本地化、更迅速。

得到贝塔斯曼集团的支持后，2021年，BAI正式开始对外募资。不到一个月，BAI便首关募集到5亿美元，最终超目标完成首期7亿美元基金募集，获得众多国际知名机构投资者的投资，贝塔斯曼集团也继续大力支持。“募资是水到渠成的事，我们的业绩大家有目共睹，而且也一直跟LP们保持着持续深度的交流，沟通基础比较完备。”龙宇说。

疫情成了BAI迅速完成首次募资的助推器。“过去，哪怕为了表示尊重，我们也需要飞到世界各地去拜访LP；但疫情期间，我们只是打了一些zoom call，直接用数字、业绩说话，繁文缛节都被省掉了，甚至有部分LP我现在还没直接见过。”龙宇说。

从过去一对一的沟通，到应对多家LP的诉求，龙宇和团队面临的挑战也随之而来。

一是如何有同理心地帮助LP做好多元化退出、及时管理、现金回报等。

二是与资本市场的沟通，这也是中国所有GP面临的挑战。五年前，所有公司进入中国都在讨论10%～30%的成长速度带来的新机会，但在当下，简单粗暴地谈中国的市场大、增长高、人口多，已经打动不了资本市场。 资本关注的问题更务实了，即结构性机会在哪、合理回报的预期空间在什么位置、还会不会有1000倍、100倍的回报？

针对这两大挑战，龙宇也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：首先，GP要清楚地认知到自己服务的是LP，要把LP的诉求放在非常高的位置，要给LP提供比较高水平的服务。GP要对自己有更高的要求，不能简单地看长期（回报），要照顾到LP的信心，不停地让LP看到更多更好的亮点。

其次，针对与LP的沟通，真实有力的数据比空洞苍白的口号更重要。“在这两年艰难的环境下，我们还是有被投企业实现了一年超10倍的增长且盈利，而且这些公司都不是靠烧钱烧出来的。LP对中国市场的信心，是靠千千万万这样的企业做出来，而不是靠沟通解释出来的。要让LP相信，中国新的结构性机会已经出现。”龙宇说。

回顾过去十几年创投生涯，龙宇认为BAI选择在疫情期间开始对外独立募资，是她做的最有成就感的事。 “相比于牛市的时候被‘噪音’裹挟，在这种情景下重新开始，考验的是认知、判断和定力，这令我心情好极了。”

与现实近身肉搏

2022年的创投圈，融资额、基金成立数量及单笔投资额度，都呈断崖式地下降。烯牛数据统计，2022年国内创投市场共计披露12415起投融资事件，较2021年减少25.30%；共计融资金额8220亿元，较2021年减少42.55%。

龙宇评价，这些都意味着“淘汰赛正式开始了”。

不过，行业巨变在龙宇眼中也代表着新机遇。 “如果淘汰赛能抬高入场券的门槛，竞技水平可能会更高，结果也可能更精彩。” 她借用刘慈欣在《三体》中的表述，把当下行业状态定义为“乱纪元”（当三体星在三颗太阳的引力范围内游移不定时，就是乱纪元）。

在龙宇看来，乱纪元的三个太阳，在当下的环境里也分别有对应的场景。

第一个是中国经济结构性本身的调整。支柱产业房地产面临巨大变化和震荡，原来的周期规律已经无法沿用了。第二个是国际形势的变化，对投资人心态、上市窗口的选择都有很大影响。第三个是以ChatGPT为代表的技术跃迁。它好像一个“潘多拉的盒子”，一旦应用，整个商业规则、社会伦理、国家监管、数据安全都面临挑战。

受复杂现实的影响，2022年，几乎所有美元VC都将出海当成最重要的方向之一，BAI资本也在2022年开设了欧洲办公室。“我们要在国际竞争的舞台上与时俱进。”龙宇说。

在龙宇看来，国际化命题看似宏大，实则机会遍布全球。 不过在全球化进程中，龙宇也没有盲目跟进。“近两年所有人都涌向了新加坡，但我觉得太多人涌去导致错位竞争优势不明显。”龙宇选择在柏林和伦敦设立欧洲办公室，先在海外用一部分资金去做元宇宙和Web3的早期探索，产生正回馈后，投入更大的人力和资源。BAI资本合伙人汪天凡在过去半年常驻欧洲，也已经吸引了一流的国际化人才加盟。总结起来，就是中国市场守正，在国际市场出奇，探索新布局的可能性。

“follow the flow（跟着漩涡跳舞），跟上这个节奏才不会被淘汰。 在今年，不要急着下结论、去跳跃、去总结。乱纪元里非常危险，生存最重要。如果能生存下来，就已经赢过99%的人了。至于怎么生存，我们要与现实近身肉搏。”龙宇说。